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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球的意义并不只是一项运动那么简单

艺术人文 2014-06-25

本届世界杯,论地理位置或足球水平都距中国有十万八千里,但它仍将从今天起,成为全国球迷及赌球迷生物钟错乱的重要因素。2014年的第一天,英国《金融时报》的几位记者,编辑及专栏作家列出的“2014年全球大势预测”中,“谁将赢得世界杯?”占据了第三大预测的位置。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全球将有数十亿人期待这个答案揭晓。几十亿人关心的事儿,不论你看不看球,它都绝对是个不可忽视的焦点。

由于在足球圣地巴西举行,今年世界杯称得上史上最性感的体育盛事。抽签仪式上,名模兼主持人FernandaLima的超低胸晚服已奠定了性感的节奏(伊朗电视台看到过于裸露的低胸装画面后,果断终止了全国现场直播,导致了伊朗境内数万球迷的足球及性的双重压抑),今夏的64场比赛注定会是一场全球性的巴西狂欢节。

2007年10月30日,国际足联投票选定巴西为2014年足球世界杯主办国,使之成为第五个第二次举办世界杯的国家(继墨西哥、法国、意大利及德国之后)。但与第一次1950的巴西世界相比,这项赛事的规模和意义已截然不同。足球已不再只是足球。

安永(Ernst&Young)2011年的一份报告里预测,2010年至2014年期间,世界杯的直接和间接投资将向巴西经济注入560亿美元,每年新增363万就业,72亿美元的政府税收,这些令凡人眩晕的数字是体育产业几十年来发展的结果,也是众多发达及发展中国家争相申请重大体育赛事的重要动力。甚至有闲着没事干的经济学家提出,1970年至2002年期间,世界杯夺冠国在来年平均发生了0.7%的附加经济增长,但西班牙2010年夺冠后的萧条证明了此般理论的片面性。论证这届世界杯的经济效益是件繁琐和头疼的事情(关注赛事期间啤酒和避孕套厂商的销量曲线倒令人莞尔),而讨论巴西夺取世界杯对人人都是球迷的巴西社会的影响,则有趣的多。

全世界只有巴西,当你提到这个国家,人们会首先想到足球。巴西人对足球的激情与狂热恐怕无人能及。欧洲足球的发达很大程度体现在大小城区内多样化的足球机构及基础设施;而巴西足球文化最好的体现是每个街道上盘带着足球的孩子们,他们的梦想,是成为下一个罗纳尔多或内马尔,他们祈祷通过足球让全世界记住他们自己的名字。

1958是全球足球转播的开始,也正是那一年,年仅18岁的贝利带领国家队举起了大力神杯。巴西足球从此传奇。

1970年足球运动的全球影响达到了新的高度,那一年在墨西哥,巴西队6战全胜,决赛酣畅淋漓的4比1大胜意大利,第三次夺冠使得他们永久性地保留雷米特杯。贝利、热尔松、里维利诺、托斯唐所在的巴西队用一流的脚下技术,犀利的地面短传配合以及对控球的强调开创了所有继承者必须遵循的桑巴足球理念。巴西足球从此浪漫。

1998年罗纳尔多决赛前不明其故的昏迷,决赛发挥判若两人,法国3比0获胜夺冠,巴西足球从此多了一份悲伤的神秘。

而2014年世界杯的筹办过程历经艰辛,抗议游行不断,场地建设迟迟不达标,巴西足球从此多了一份不靠谱。

世界杯开幕倒数第四天“出了大事儿”:赛事主题曲演唱者珍妮佛·洛佩兹表明将缺席开幕式并不参与原定表演。这个“娱乐事件”很有象征性,不论主办方打算如何应对,本届世界杯筹办的不够靠谱已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FIFAGohome!”(国际足联滚回去)的呼喊声已在巴西各大城市街头持续多时,而包括国际足联主席布拉特在内的众多业内人士几乎异口同声地回应“足球是快乐的,希望巴西人民与我们一起享受这场盛会”。这和马云入股恒大发布会上说的话一样,但由于场合及听众不同,此话显得尤为不恰当。“ORei”球王贝利作为巴西人和本届世界杯的大使,更是令人发指地说出“我希望巴西人民尽快醒悟,我们应该忘记弥漫在全国的误解,停止一切游行和抗议,并把巴西足球国家队作为全民族和国家的代表”。贝利不只一次在公开场合发出类似的声音,其潜台词是“家丑不得外扬,世界杯是我大巴西千年一遇的闪耀时刻,国内的社会及政治问题赛后再议”。这对每天聚集在里约热内卢的Arariboia广场上的数万名群众以及全巴西支持他们的人,是一种极端的不理解,忽视,甚至侮辱。

自打2013年联合会杯以来,巴西国内的抗议声音日益增强,其主要原因之一是举办世界杯的巨额投资加大了社会资源分配的不平均。金砖四国之一的巴西长期面临着快速发展中国家特有的极端贫富差异,而在这样的时刻选择将大量的政府和民间资源投入到世界杯相关的建设,而相对忽略了包括医疗和教育在内的其他公共领域的提升,势必会引起众多民众的不满。但就如同08年北京奥运,铺天盖地的反对声也无法阻挡主办方的前行,巴西亦是如此。这样的现状令人更为同情巴西人民,同时也为之遗憾和叹气,似乎看不到他们得到认可及政府与他们妥协的希望。事实上,包括政府,国际足联,各个国家队,世界媒体,大家在此刻都难以预测未来的一个月会有怎样的混乱伴随着世界杯的进行。

体育无法解决政治的问题,但用曼德拉的话说,“sporthasthepowertoinspire,sporthasthepowertounitepeoplethatlittleelsedoes”(体育具有启发人的力量,具有罕见的团结人的力量)。没有人会相信世界杯的举行能让抗议者的声音消失,但也许,只是也许,如果巴西夺冠,能让全社会短暂享有足够的凝聚力,让政府和人民在一个相对缓和的气氛下面对必须协调的、比足球大得多的问题。

回想一下16年前法国的夏天。90年代末法国,多元化社会所伴随的移民政策问题令法国政府的压力逐日增强,社会中也越发频繁地出现反对外来人口的呼吁声。这样的现象被绝大多数法国人所不接受,但它潜在的社会危害却造成了不可忽视的社会压力和隐患。

1998年世界杯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来临,而最终,一场颇为意外的胜利使全法国数夜未眠(决赛3比0胜巴西主场夺冠)。7月12日夺冠当晚,数十万人聚集香榭丽舍大道,齐达内的照片和国旗融为一体投影在整个凯旋门上,凯旋门下的香榭丽舍大街聚集了数十万人,欢呼声,鸣笛声,“齐达内,当总统!”的呐喊声持续了一夜。

这一夜仿佛持续了几个月,法国媒体将当时全法的分为叫做extasehistorique(“历史性的狂喜”)。更附有历史性意义的是,BlackBlancBeurre(“黑人,白人,北非人”)的概念诞生。98年的法国队由德尚、布兰科(白人)、齐达内(北非后裔)、图拉姆(非洲后裔)等人组成,他们因足球成为了法国体育界史无前例的英雄,而他们的“血统”则令他们被动地成为了多元化社会的代言人,左右两派政客争先恐后地试图将法国足球国家队作为他们政治胜利的成果。

摩洛哥裔法国脱口秀明星JamelDebouze谈到对齐达内的崇拜时说道:“他成功地让法国的种族歧视消失了两天!”这个玩笑的重点不在于种族歧视,而是说明了足球可触及远远超越足球的社会和政治话题。但也说明,这种触及也只是稍纵即逝的。事实是,四年后法国极右派乐彭LePen历史性地进入总统大选第二轮,成为了法兰西第五共和国成立以来最大政治悲剧之一,四年前的BlackBlancBeurre所代表的多元化社会之梦碎成一地。

回到巴西,没有人有资格制止抗议者,这样的事情一旦发生,便注定是悲剧。我们不可寄希望于一场体育盛会可改变社会,我们只能默默地期许,当世界杯结束后,主办国的领导们带着快乐和平静的心态回到办公室,关掉电视,坐下来面对人民。

(文/大风)更新于:2014-06-25 18: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