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年间新旧唯识之论争
圣凯法师
内容提要:1931年,梅光羲在《海潮音》发表了《相宗新旧两译不同论》,引发时新旧唯识的论争。梅光羲以安慧、真谛之学为“过渡唯识学”,护法则是唯识学发展的最高阶段。太虚则以菩提流支所传译为“泛世亲学”,真谛则误传了世亲的思想。守培是从《起信论》、《楞严经》等真常唯心思想出发,对旧译进行“我意”的解释,对新译进行批判,“旧译无一非处,新译无一是处”。印顺则维护新译唯识的立场,“旧的都错,新的都对”;从中观的缘起性空出发,对唯识进行融贯与诠释。
关键词:梅光羲、太虚、守培、印顺、新译唯识、旧译唯识
唯识古学与唯识今学在唐初佛教界的碰撞,引起巨大的反响与回应。唐末以后,随着唯识章疏的佚失,新旧唯识的差异便显得混淆不清了。清末民初,唐代的唯识章疏开始流回我国,唯识学开始了一种复兴的机运。[1]而且,通过对唯识学的深入研究,对一些重要问题进行讨论与争辩。[2]1931年,梅光羲在《海潮音》发表了《相宗新旧两译不同论》,考证世亲学传来中土,先后有菩提流支、真谛、玄奘三系,而且探讨了三系思想之间的差异。[3]而且,太虚在《海潮音》同时发表了《相宗新旧两译不同论书后》[4]。于是,引起当时佛学界的论争,守培写了《读唯识新旧两译不同论后的一点意见》[5],一一加以辨正,以为地论学派、摄论学派的思想是正确,而玄奘所传的唯识今学则是不对;印顺则为唯识宗作辨,反其道而行之,“旧的都错,新的都对”,二人便有一段文字争辩因缘。[6]
虽然这场新旧唯识之论争,印顺后来“觉得这活像两位近视眼,仰读‘文庙’而互争‘又庙’,纠緾不清一样。我与守老的争辩,空热闹一场,回想起来,当然是多余的确良!”[7],但是确实为理解新旧唯识之间的同异提供了一次契机。同时,从论争的背后,亦可以看出参与者的不同思想背景与价值本位,为我们更好地探讨近代中国佛教思想史提供了入门之路。
一、梅光羲与太虚
梅光羲(1880-1947)早年赴日留学,1907年至祇园精舍随杨文会研习佛学。他从《起信论》及华严、三论、净土诸经入手,至1910年后专研唯识,1920年出版《相宗纲要》一书。他除了《相宗新旧两译不同论》之外,还撰有《相宗纲要续编》、《大乘相宗十胜论》、《相宗史传略录》、《宗镜法相义节要》、《法苑义林章唯识章句》、《因明入正理论节录集注》等著作。
玄奘早年曾参学于摄论学派,所以他对唯识古学与唯识今学的差异是最清楚的。随着玄奘、窥基对摄论学派的批判,于是对二者同异进行辨别、归纳的工作,亦逐渐开始。灵润曾经“造一卷章,辨新翻《瑜伽》等与旧经论相违”,共总结出14条的不同。[8]1931年,梅光羲依灵润的观点,撰成《相宗新旧两译不同论》一文,概括为8条的不同之处[9]。梅光羲概括摄论师的教义,如下:
至彼所传之教义,则于空义立三空,于识义立九识,且谓第八识是无覆无记,是无明妄识;第三空之如来藏自性情净心,则是真如。真如受熏缘起而生一切法,能变之识唯第八识,真如则是佛性,即是九识,一切众生既皆有佛性,故一切众生应悉皆成佛,无有永不成佛者,此即真谛之教义也。[10]
梅光羲将真谛所传的思想概括为两大要点:一、三空,二、九识。“三空”是指三性的空义,
如《大乘庄严经论》:“三空者,一、无体空,谓分别性,彼相无体故;二、似体空,谓依他性,此相如分别性无体故;三自性空,谓真实性,自体空自体故。”[11]唯识古学的三性思想的特色在于,分别性、依他性同一无性即是真实性,所以三无性同一无性。同时,在唯识古学的思想体系中,真实性、空性、阿摩罗识、如来藏自性清净心,都是同义的,是指智如不二、境识俱泯、真如。其次,对于九识问题,阿摩罗识即是智如不二,真如即是自性住佛性。最后,唯识古学是依“一种七现”,《显识论》将心识分为“显识”与“分别识”,“显识”即是第八识,能够转作五尘四大等[12],即具有能变的功能,其余诸识则无此功能。但是,梅光羲仍然是依《起信论》的“真如缘起”来理解阿摩罗识,强调真如受熏而生起一切法,这是他对唯识古学的误解之处。
梅光羲列举了旧译与新译的不同为八条:
(1)真谛译《摄论释》引用《法华经》阐明一乘,“定性声闻”更练根为菩萨,未定根性声闻,令直修佛道涅槃[13];玄奘译则谓定性声闻永不回入大乘,即由声闻道而般涅槃。[14]
(2)在三性思想方面,真谛强调分别、依他同一无性,即是真实性[15],故分别性、依他性皆空,真实性为有;玄奘主张分别性空,依他性、真实性为有。
(3)对于“生无性”,真谛谓依他性由分别性而成,分别性既无,成不由自成,故谓无生[16];玄奘则谓依他性非自然生,故无生。[17]
(4)“七如如”第三,真谛以真如为阿摩罗识;玄奘谓真如只是清净识所缘之境。[18]
(5)对于“能变识”,真谛谓显识有九种,色心诸法都是本识之所变,而不说诸识都是能变。[19]《成唯识论》主张三能变,诸识都是能变。
(6)《显识论》谓“一切三界但唯有识”,三界有显识、分别识二种识,以第八识为能变,前七识为能缘。[20]但是,《成唯识论》以心、心所皆有四分[21],心、心所都有能缘的见分与所缘的相分。
(7)旧译以阿陀那识为第七识,新译以阿陀那识为第八识的异名,第七识则名为末那识。
(8)旧译于第八识外立第九识为净识,新译不立九识。
梅光羲所列旧译与新译的八点不同,证据确凿,这是他详细研究真谛译的唯识典籍,如《摄论释》、《转识论》、《显识论》、《三无性论》,与《成唯识论》进行比较的结果。其中,(5)、(6)、(7)、(8)是心识思想方面的差异,唯识古学以“一种七现”、“无相唯识”,唯识今学则以“诸识现行”、“有相唯识”;(2)、(3)、(4)则是三性思想的差别,唯识古学以分别性以依他性为体,分别性、依他性同一无性即是真实性,以“智如不二”为真实性,“智如不二”、“性相融即”为其特色;唯识今学则是三性各别,不遣依他性,真如为真实性,无分别智为依他性,“智如二分”、“性相永别”为其特色。(1)是佛性、一乘思想的差异,唯识古学主张“皆有佛性”、“究竟一乘”,唯识今学强调“一分无性”、“密意一乘”。
梅氏在列举旧译、新译的不同之后,探究二者不同之根源。他说:
世尊于般若会上言三无性,于深密会上言三自性,龙树本三无性以破有,无著本三自性以破空。承龙树学而推之以至其极厥有清辩,说缘生依他无,说圆成实亦空;承无著学而推之以至其极,厥有护法,说缘生依他与圆成皆有,惟遍计无。盖二谛立教,胜义一切空,空不至依圆皆空,空之门不净尽;三性立教,缘生一切有,有不至依圆皆有,有之门不善巧。依他是空,则不许杂乱识,而五种姓不立,惟独一乘;依他是有,则许有杂乱识,而五种姓独立,非独一乘。一切皆空,真如且不立,安有能所说正智为能缘,真如是所缘﹖一切皆有,体自是体之有,用自是用之有,故必有用之能缘正智,缘其体之所缘真如,凡此皆清辩护法必争之义。不争则不能独存,不异则不能同立,而实水火相显。一多相现,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悖也。由破有而空,中间既经多级,始成其空;则由破空而有,中间亦必经其多级,始成其有。[22]
梅氏将二者不同的根源追溯到空有之宗的不同,清辨继承龙树的无自性空义,提出依他性与分别性一体,故依他性为染;其次,清辨认为以世俗谛可以说三性有,但在胜义谛则都无,即俗有真无。护法继承无著的思想,分别性为染,而依他性则无所谓染与不染;其次,护法认为分别性为无,依他性、真实性为有,即世俗谛为无,胜义谛为有。从三性的不同思想出发,清辨主张依他性是空,所以必须灭阿黎耶识,主张一切众生皆有佛性,无分别智与真如离能、所,为智如不二;护法主张依他性是有,所以不灭阿黎耶识,主张“一分有性”与定性声闻,则是密意一乘,而且无分别智为能缘、依他性,真如为所缘、真实性,即“智如二分”。所以,这是清辨、护法的争论所在。但是,梅氏认为,正是通过论争,二者并行不悖,佛法的义理才能得以发展。[23]我们可以看出,清辨的思想与唯识古学非常相似。吕澂先生指出,清辨的思想来源于《辩中边论》,虽然他表面上与瑜伽行派对立,但是骨子里还是与《辩中边论》有关。[24]
梅氏进一步指出,在《成唯识论》的十大论师中,安慧是“从空而之有”,但是他的思想与空宗不同,虽然主张不立阿黎耶识,但是强调唯识无境。但是,安慧与护法的不同在于,不许依他性为有;与清辩的相同之处在于,五姓、三性、真如等皆同。所以,梅氏称安慧、真谛的唯识学为“过渡唯识学”[25],与我们所谓“中间路线”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是,我们所要强调的是安慧与真谛的同异,二者在“虚妄唯识”层面确实有许多相同之处;但是,真谛有意会通瑜伽行派与如来藏系,所以,真谛的“中间路线”还表现在瑜伽行派与如来藏系之间的取舍关系。
梅氏对护法的唯识学评价极高,认为这是经过安慧、难陀的一一破立,最后经过多级的“加密”,所以唯识学至护法而“确然可立”、“纯粹以精”,护法是唯识学发展的最高阶段。反过来说,真谛的唯识古学,是处于创始的粗糙阶段,未能穷尽唯识学的学级,所以“学不至护法”。
所以,梅氏对旧译、新译的不同,归纳为不同的发展阶段,这是非常可取的;而且,强调“非真谛之故异护法,亦非其别有一途”,仍然将真谛的唯识古学摄入瑜伽行派的体系,而不象有些学者将真谛归入真心派,这亦是非常正确的。但是,梅氏存在着“厚今而薄古”的心态,以唯识古学为粗,以今学为精,这是一种极端,亦是对唯识古学的误解。我们强调,唯识思想在经验内省与心理分析的诠释方式下,唯识今学的发展则是必然的。所以,无论是厚古而薄今,还是厚今而薄古,都是对唯识思想的错误理解,亦是对二者的伤害。
但是,我们必须看到梅氏《相宗新旧两译不同论》是他20年来致力于唯识研究的成果,理明辞晰,证据确凿,观点新颖,在当时受到佛教学者的普遍重视。而且,即使到今天,对我们理解与研究新旧两译的不同仍然有指导的意义。至于,其论中涉及到的错误,在以后的论争中亦不断得到其他学者的修正。
太虚读到梅氏《相宗新旧两译不同论》后,便在同期的《海潮音》发表了《相宗新旧两译不同论书后》,太虚除了叙述了与梅氏的因缘之外,而且提出两点的商榷意见。一、世亲的年代,梅氏提到“菩提流支或是世亲同时之人”,太虚认为一种新兴学说的至广流布,必须经过五十年、百年方可。所以,世亲较早罗什,陈那较早真谛;而且,世亲应早菩提流支百年,早真谛百余年,早玄奘三百年。[26]
关于世亲的生卒年代,异说纷纭,有公元420-500年、390-470年、320-400、320-380年等不同说法。[27]菩提流支既然曾经译世亲的《十地经论》,于永平初年(508)来华,令住永宁寺,该寺于熙平元年(516)为灵太氏胡氏所建,道宣援用李廓《众经录》说:“三藏流支自洛至邺,爰至天平二十余年,凡所出经三十九部、一百二十七卷”[28],在天平年间(535-537),菩提流支仍然在邺都译经。真谛的生卒年代是499-569提,玄奘的生卒年代虽然有些争议,但是大约600-664年。可见,太虚的考证,有一定的准确度。
二、传学之泛正。太虚认为,世亲的学问非常广博,所以继承与传播世亲的学者,则所传不妨有差别。菩提流支所传译为“泛世亲学”,所涉甚广,非专弘唯识。太虚对真谛所传的唯识古学采取否定的态度:
至于真谛则传译《摄大乘》、《世亲释》及《转识》、《显识》、《大乘唯识》诸论,似传译专宗唯识之正世亲学者,然细观其误阿陀那为第七末那一事,可见其学无根柢每多随意揣测为说。则其以阿摩罗(即菴摩罗)为第九识即真如,及第八阿黎耶为真妄和合识等,可知其亦由对于世亲学误解意揣而致此。[29]
太虚认为真谛所传的唯识古学是“无根柢”的学问,而且是对世亲学的误解、意揣。如误阿陀那识为第七末那识。所以,他认为真正的世亲学应该以新译为准,他同意梅光羲的观点,即“唯识学至护法乃确然可立纯粹以精是也”。
但是,我们在《相宗新旧两译不同论书后》一文中,发现太虚“不顾史实”之处颇多,如不加考证,推测“扇多即禅宗初祖菩提达磨,而慧光即二祖慧可神光”;他对唯识古学的否定,甚至认为“不应以旧译之异于新译者”,可见他对旧译的成见。而且,太虚特别提出旧译以阿陀那识为第七末那识,太虚曾著《阿陀那识论》,专门阐发阿陀那识的意义。太虚强调,以阿陀那识名第八识,“最为允当”;而且,他指出:“唯识宗之特胜点,即在第八识,明此阿陀那识,即自明一切法唯识。”[30]可见,太虚以第八识为唯识宗的命根子。唯识古学以阿陀那识为第七末那识,保持“七、八二识未分”的传统;而且,太虚忠于玄奘所传的唯识今学,故对唯识古学持否定态度。
二、守培与印顺
近代佛教对于旧译、新译唯识的真正意义的论争,在守培与印顺之间展开。守培(1884-1955)家境贫困,父母早逝,幼年读过数年私塾,学问并没有根底。出家后习唱诵,住禅堂,未读过佛学院。但天赋绝高,加以刻苦力学,勤于自修,使他在佛法义理的解悟上有相当的成就。当时,社会上把印光、兴慈、守培合称为三大师,可见其道誉之隆。[31]守培精通《金刚》、《维摩》、《楞严》、《起信》等大乘经论,当时支那内学院偏弘唯识,评斥《楞严》、《起信》,守培于是取《地论》、《摄论》等法相旧义对决,甚至“语侵世亲”。[32]守培的佛学思想源于《楞严经》与《起信论》,以“真常唯心”为主,有其自己的特殊见解。
印顺(1906-2005),当代的佛学泰斗,不预设任何成见,不囿于宗派立场,同情与支持真谛所传的唯识古学,认为真谛开创了一条不同于《起信论》,而能融合真常与瑜伽二派的“中间路线”。[33]但是,早年的印顺在与守培的论争中,则持反对旧译的立场[34];晚年的印顺在《起信论与扶南大乘》一文中,则舍弃了“中间路线”,以《摄论》的“解性黎耶”则是《起信论》的“本觉”。[35]可见,印顺的一生对旧译的态度变化。
守培的基本观点是“旧译无一非处,新译无一是处”[36],而印顺的基本观点则反之,即“旧的都错,新的都对”[37]。守培是以《起信论》为参照系,比照与解释旧译、新译的思想。所以,他说:
马鸣始作《大乘论》,惟依佛法,不参己见,是为纯清洁白之大乘法。至无著天亲等,则稍带彩色矣。由护法后,则玄色满面,大乘真相完全不见矣。[38]
守培以《起信论》为最高佛法,纯清洁白的大乘法;而无著、世亲的唯识思想则稍带彩色;护法则更次之,完全掩盖了大乘佛法的真相。
守培对梅光羲提出的旧译、新译的八点不同与灵润的十四点不同,引经据典,一一进行详细论证。综合守培的论证特点,有如下几个方面:
一、守培依《起信论》、《楞严经》、《楞伽经》等解释旧译的思想,而且加以自己的理解。他以《起信论》的“分别事识”与“意”解释《显识论》的“分别识”与“显识”,于是他认为“显识”是第七识,显现其境相;“分别识”是第六识,分别境相。他完全不顾《显识论》所说:“显识者,即是本识”[39],他强调“本识”即是《起信论》所说不生灭的“心真如门”:
问曰:云何不言八识耶﹖答:八识是和合性,有名无实,无所作为故不言也。如《起信论》云:不生灭与生灭和合,非不非异,名阿赖耶识。不生灭即本识,生灭即前七识。七识生,真妄和合,名阿赖耶生,实则生无所生;七识转,圆成本识,名阿赖耶灭,实则灭无所灭。以三界有二种识,熏习不断故。[40]
守培依《起信论》所说的真如理体(不生不灭)与妄念心识(生灭)和合,名为阿黎耶识。“本识”是不生灭的真如理体,“显识”、“分别识”为前七识,完全割裂了《显识论》的观点。这样,当前七识生起,即妄念心识现前,便真妄和合,成为阿黎耶识;而转识成智时,则灭去阿黎耶识,成为真如(即阿摩罗识)。
对于阿陀那识为第七识,守培引用《楞伽经》:“藏识海常住,境界风所动,种种诸识浪,腾跃而转生”[41],这是以大海比喻八识,以波浪比喻为七识;《楞严经》说:“陀那微细识,习气成暴流”[42],阿陀那识既然是习气,当然不是含藏识——第八识,而且用暴流作比喻,而非大海。所以,正好能够证明阿陀那识为第七识。
对新译唯识的“四分”,自证分缘见分,自证分缘证自证分及证自证分缘自证分,守培认为都是“以心缘心”。所以他引用《楞严经》的“七处征心”,心不可得;“十番辨见”,见不能及,以此证明“以心缘心”是错误的。[43]
而且,守培以《起信论》等同于旧译,他说:“旧译云:心真如者,是一法界大总相法门体”[44],这其实是《起信论》所说“真如缘起”[45]。真如心是一切现象得以产生的根本,亦是一切现象的共相。所以,守培以“真如缘起”为“天然的唯识观”,一切法从真如起,法法皆是真如,真如即识性。[46]
可以看出,守培虽然依《起信论》、《楞严经》解释旧译的思想,但是确实如印顺所说“并不附和一般《楞严》、《起信》的注疏”,他对佛法,有一整套看法。[47]因此,有些牵强附会之处,亦是其独特看法的表现。
二、守培对新译唯识成见太深,“凡新译不同旧译者,皆无是处”,“印度大乘佛法至护法时间,满面玄黄,不见本来面目”[48]。如对新译的“五种性”,认为有情有五种不同,有高有下,不平不等,有成佛有不成佛,违佛言,亦违至理。从思想史的角度,一般认为无著建立三性以破空执。但是,守培引用《唯识三十颂》:“此诸法胜义,亦即是真如,常如其性故,即唯识实性”[49],证明无著亦是以三无性为本;而且,世亲亦是于唯识性上刷洗得干干净净,不但所缘之境不容有,即能缘之智亦不容有,直得能所俱尽,二边全空,始许唯识义成。这样的话,由护法误谬唯识真空而谓之有,自立有宗,反对清辨,推尊世亲,这是“假世亲之名,破世亲之法”。[50]因此,守培强调依他性是空,而以新译谓依他性有为无根据的妄见。而且,更有甚者,守培认为,护法“说依圆是有,则违佛说三无性故;说遍计是无,则违佛说三自性有”[51],二边俱违。
守培以护法违背世亲的本意,批判护法唯识思想的错误;而且,所谓世亲的本意亦只是他自己的“我意”理解。《唯识三十颂》说:“彼依识所变,此能变为三,谓异熟思量,及了别境识”[52],守培解释“彼依识所变”的“识”为本识,因为真谛主张能变唯有本识,能转变以下三种心色诸法,即异熟(第八识)、思量(第七识)、了别(第六识)。[53]守培以真如为“本识”,依真如生起种种法,亦可以归纳为八识。这样,守培是以“我意”诠释世亲的思想,然后再以此去批判护法。所以,印顺批判守培“然彼非真能知真谛者,第假真谛之名,欲以笼统之圆融,摧精微之法相耳”[54],是有一定道理的。
印顺当时在闽南佛学院,他对守培的印象,受到当时闽院师生的影响。因为守培与象贤争辩唯识空有时,对唯识宗采取敌对的态度。守培在解说《八识规矩颂》时,依照自己的观点而强解一番,当时闽院师生都称他为知见不正的“外道”。[55]印顺正是在这种风气下,对守培进反驳。印顺批判守培《读唯识新旧两译不同论后的一点意见》,分为三个方面。一、“不顾史实”,这是批判守培以《起信论》为“纯清洁白”大乘、护法则“玄色满面”等印度佛教史的误解;二、“未穷教理”,批判守培在教义理解方面的不足;三、“成见太深”,批判守培将所有错误尽归于护法。
印顺维护新译唯识的正确性,主张“约毕竟无性而说,则无佛性言,是究竟了义之说,非方便也”[56],批判旧译“若立真如名阿摩罗识,应有生灭,应是有为所摄,名为识故”。同时,印顺当时是从三论、唯识入门,1931年,他学习太虚的融贯方法,创作《抉择三时教》,对于智光的三时教,唯识宗的三时教,抉择而予以融贯。[57]因此,印顺在阐释唯识的思想时,则融贯中观的立场。印顺从诸法实相出发,一切诸法所知性相,离于言说及假智诠,法尔如是,绝待绝待,有尚不有,岂容言空,迥绝二边,归无所得,是则有空,皆戏论也。印顺说:
依他起,即是法相;彼圆成实,即是法性。法性法相,二不相离,相不离体,体不离相,无相之体,世所无有。……依他起法,亦有亦空。云何名有?唯识所现性之相故。地上量智正所缘故,非惟俗有真不无故,毕竟空中宛然有故。云何名空?胜义谛中虚妄假故,法体离言非情有故,非有似有如幻事故,宛然有中毕竟空故。无著依初,龙树依后,有空虽别,无所争竞。若言定有,则堕小乘,执有相法。若言定空,有所得大,恶取空见。[58]
印顺以法相与法性的关系,解释依他性与真实性。这样,依他性为毕竟空中宛然有,真实性为宛然有中毕竟空,真空不碍妙有,妙有不碍真空,最后落实到无著与龙树则无所竞争,二者都是从不同方面诠释了诸法实相。
而且,印顺从中观的立场解释三性、三无性,二者体一而义二,非互相破,而是相互相成。三自性是表诠门,三无性是遮诠门。依他性、真实性是真实的法体,从理上自不可言,非有非无、非非有非无、非亦有亦无,性相具足,真实不虚而不是空花。但是,凡情不能正确理解,于是在依他性、真实性增益成分别性;所以,诸圣者慈悲,说三无性,遣除增益的邪见,显现诸法实相。
所以,守培是“旧译无一非处,新译无一是处”,而印顺则“旧的都错,新的都对”。但是,二者的基本立场不同,守培是从《起信论》、《楞严经》等真常唯心思想出发,对旧译进行解释,对新译进行批判;印顺则是从中观的缘起性空出发,而且对唯识进行融贯与诠释。
守培与印顺的论争,是重“信”与重“解”的论争,一位耆宿僧宝,见解独特;一位学界新秀,崭露头角,敢于挑战权威。这次论争的结果,引起印顺内心的反省:
这是千百年来的老问题,旧译与新译的思想对立,难道都出於译者的意见?还是远源于印度论师的不同见解,或论师所依的经典不同呢?这是佛法中的大问题,我没有充分理解,又那里能够决了![59]
印顺对守培的论争,虽然具有一定的理论依据,但是很大一部分出于意气。所以,这次论争让他反思到自己对旧译的不足,亦让他生起自求充实的愿望,所以才到普陀山阅藏。
同时,这次论争引发了印顺对旧译的重视与同情。1941年,他为演培、妙钦、文慧讲《摄论》时,便渐渐树立了他的“中间路线”:
尝以今之学者,多偏据奘传之说,於《摄论》本义多昧,乃亦乐为一谈。依《世亲释》通无著《论》,间取《中边》、《庄严》为之证。如种识辨三相,陀那即末那,染意缘种子,自心为本质,见相成唯识,遍计依他等如幻,依他具二分,镜智体常住:异义纷披,每异奘传之说。[60]
印顺在《摄大乘论讲记》、《如来藏之研究》等书中表达了他对旧译的观点:真谛将如来藏学糅入瑜伽学,如《摄论释》;将瑜伽学糅入如来藏学,如《佛性论》:真谛存有调和二系的意图。调和二存的基本原理,是出于《摄大乘论》的,真谛是将《摄大乘论》的微言,引申而充分表显出来。[61]
印顺出版《摄大乘论讲记》后,曾经请教于守培;守培亦回了一封信,表示他自己的意见。另外,守培亦曾经批评印顺《中观今论》为“中道的方法论”,并且引用了“不偏之为中”、“未发之为中”来解释中道。可见,法义的论争,互相发扬问难,使佛法的真义更加发扬光大。
三、结 语
唯识学在近代的复兴与弘扬,使人们对唯识教典、义理有深入的整理、研究、阐述。继唐初新旧唯识不同的整理与归纳之后,在民国年间引发了一场论争。1931年,梅光羲在《海潮音》发表了《相宗新旧两译不同论》,太虚在《海潮音》同时发表了《相宗新旧两译不同论书后》。于是,引起当时佛学界的论争,守培写了《读唯识新旧两译不同论后的一点意见》,一一加以辨正,以为地论学派、摄论学派的思想是正确,而玄奘所传的唯识今学则是不对;印顺则为唯识宗作辨,反其道而行之,“旧的都错,新的都对”,二人便有一段文字争辨因缘。
梅光羲以安慧、真谛之学为“过渡唯识学”,护法则是唯识学发展的最高阶段。太虚则以菩提流支所传译为“泛世亲学”,真谛则误传了世亲的思想。守培是从《起信论》、《楞严经》等真常唯心思想出发,对旧译进行“我意”的解释,对新译进行批判,“旧译无一非处,新译无一是处”。印顺则维护新译唯识的立场,“旧的都错,新的都对”;从中观的缘起性空出发,对唯识进行融贯与诠释。这次论争引发了印顺对旧译的重视与同情,最终确立了他对旧译唯识的“中间路线”。
[1] 霍韬晦指出,中国近代唯识宗再兴的机运在于:一、唯识宗在东西文化对垒中的印度文化与东方文化的双重身份,二、唯识宗的学理能够与现代学术相应,三、唯识宗的学理能够独树一帜,四、唯识宗的学理究竟。见《绝对与圆融——佛教思想论集》,台北:东大图书股份有限公司,1994年,第28-36页。
[2] 近代对唯识义理的论争,主要有:1、相宗新旧二译不同之辩,2、法相、唯识为二宗之诤,3、唯识学源流,4、相、见同种、别种之辨,5、对真如缘起说的批判。参考陈兵、邓子美《二十世纪中国佛教》,北京:民族出版社,2000年,第249-260页。
[3] 梅光羲《相宗新旧两译不同论》,《海潮音》第12卷第4期,1931年。收入《唯识学问题研究
#8226;唯识学专集之六》,《现代佛教学术丛刊》第28册,台北:大乘文化出版社,1978年。
[4] 太虚《相宗新旧两译不同论书后》,《海潮音》第12卷第4期,1931年。
[5] 守培《读唯识新旧两译不同论后的一点意见》,《海潮音》第12卷第9期,1931年
[6] 守培《读唯识新旧两译不同论后的一点意见》,《海潮音》第12卷第9期,1931年;印顺《评破守培师之读唯识新旧两译不同论后的一点意见》,《海潮音》第13卷第4期,1932年;守培《驳印顺师评破读唯识新旧两译不同论后的意见》,《海潮音》第13卷第10期,1932年;印顺《答守培师驳评破读唯识新旧两译不同论后的意见》,《海潮音》第14卷第2期,1933年。这些文章都收入《唯识学问题研究
#8226;唯识学专集之六》,《现代佛教学术丛刊》第28册。
[7] 印顺《悼念守培上人》,《华雨香云》,《妙云集》下编之十,台北:正闻出版社,1990年,第352页。
[8] 《法华秀句》中本,《日本大藏经》第77卷,第98页上。
[9] 梅光羲《相宗新旧两译不同论》,《海潮音》第12卷第4期,1931年。
[10] 梅光羲《相宗新旧两译不同论》,《唯识学问题研究
#8226;唯识学专集之六》,《现代佛教学术丛刊》第28册,第91页。
[11] 《大乘庄严经论》卷七,《大正藏》第31卷,第625页下。
[12] 《显识论》,《大正藏》第31卷,第878页下。
[13] 真谛译《摄大乘论》卷十五,《大正藏》第31卷,第266页上。
[14] 玄奘译《摄大乘论释》卷十:“佛化作声闻乘等,如世尊言:我忆往昔无量百返依声闻乘而般涅槃。由此意趣,故说一乘。以声闻乘所化有情,由见此故,得般涅槃。故现此化,究竟故者,唯此一乘最为究竟,过此更无余胜乘故,声闻乘等有余胜乘。所谓佛乘,由此意趣,诸佛世尊宣说一乘。”《大正藏》第31卷,第378页上。
[15] 《三无性论》卷上:“一切诸法不出三性:一、分别性,二、依他性,三、真实性。分别性者,谓名言所显诸法自性,即似尘识分;依他性者,谓依因依缘显法自性,即乱识分,依因内根缘内尘起故;真实性者,谓法如如,法者即是分别依他两性,如如者即是两性无所有,分别性以无体相故无所有,依他性以无生故无所有,此二无所有,皆无变异,故言如如,故呼此如如为真实性。”《大正藏》第31卷,第867页中-下。
[16] 《三无性论》卷上:“依他性者,由生无性,说名无性。何以故?此生由缘力成,不由自成,缘力即是分别性。分别性体既无,以无缘力故,生不得立。是故依他性,以无生为性。”《大正藏》第31卷,第867页下。
[17] 《显扬圣教论》卷十六:“生无性,谓依他起自性由此自性缘力所生,非自然生故。”《大正藏》第31卷,第557页中。
[18] 《三无性论》卷上:“先以唯一乱识遣于外境,次阿摩罗识遣于乱识,故究竟唯一净识也。”《大正藏》第31卷,第872页上。《显扬圣教论》卷十六:“由胜义谛离一异性故,当知即是清净所缘性。何以故?由缘此境,得心清净故。”《大正藏》第31卷,第559页中。
[19] 《显识论》:“显识者,即是本识,此本识转作五尘四大等……显识者有九种:一、身识,二、尘识,三、用识,四、世识,五、器识,六、数识,七、四种言说识,八、自他异识,九、善恶生死识。”《大正藏》第31卷,第878页下。
[20] 《显识论》,《大正藏》第31卷,第878页下。
[21] 《成唯识论》卷二,《大正藏》第31卷,第10页中。
[22] 梅光羲《相宗新旧两译不同论》,《唯识学问题研究
#8226;唯识学专集之六》,《现代佛教学术丛刊》第28册,第94页。
[23] 清辨对瑜伽行派三性思想的批判,见曹志成《清辨对瑜伽行派的三性思想之批判的探讨——试以《般若灯论》第二十五章有关唯识学的附录部分为解释线索》,《东方宗教研究》第3期,1993年;同氏《清辨《中观心论》及其《思择炎》对瑜伽行派三性思想之批判》,《东方宗教研究》第5期,1996年。
[24] 吕澂《印度佛学源流略讲》,《吕澂佛学论著选集》卷四,济南:齐鲁书社,1991年,第2249页。
[25] 梅光羲《相宗新旧两译不同论》,《唯识学问题研究
#8226;唯识学专集之六》,《现代佛教学术丛刊》第28册,第95页。
[26] 太虚《相宗新旧两译不同论书后》,《唯识学问题研究
#8226;唯识学专集之六》,《现代佛教学术丛刊》第28册,第98-99页。
[27] 详细考察参考Thomas A. Kochumuttom, A Buddhist Doctrine of Experience: A New Translation and Interpretation of the Works of Vasubandhu the Yogqcqrin, Motilal Banarsidass publishers private Limtted, Delhi., 1999, p.xi-xii. Ashok Kumar Chatterjee, The Yogqcqrq Idealism, Motilal Banarsidass publishers private Limtted, Delhi, 1999, p.36.
[28] 《续高僧传》卷一,《大正藏》第50卷,第428页下。
[29] 太虚《相宗新旧两译不同论书后》,《唯识学问题研究
#8226;唯识学专集之六》,《现代佛教学术丛刊》第28册,第100页。
[30] 《阿陀那识论》,《太虚大师全书》第18册,第1241、1248页。
[31] 于凌波《中国近现代佛教人物志》,北京:宗教文化出版社,1995年,第105页。
[32] 印顺《〈守培全集〉序》,《华雨集》第5册,台北:正闻出版社,1993年,193页。
[33] 具体论述参考陈一标《印顺导师对新旧译唯识的定位与评析》,《印顺导师九秩晋五寿庆论文集》,台北:正闻出版社,2000年。
[34] 印顺在《华雨集》“序”中说:“《华雨集》所没有编集的,就是我所不要保留的,无论说得对与不对,都不再是我的了,如旧物与而已被丢弃了一样。”《华雨集》第1册,第2页。因此,可以认为,印顺对其早年反对旧译的立场,自己是不认同的。
[35] 印顺《起信论与扶南大乘》,《中华佛学学报》第8期,1995年。
[36] 守培《读唯识新旧两译不同论后的一点意见》,《唯识学问题研究
#8226;唯识学专集之六》,《现代佛教学术丛刊》第28册,第121页。
[37] 印顺《悼念守培上人》,《华雨香云》,《妙云集》下编之十,第352页。
[38] 守培《读唯识新旧两译不同论后的一点意见》,《唯识学问题研究
#8226;唯识学专集之六》,《现代佛教学术丛刊》第28册,第101页。
[39] 《显识论》,《大正藏》第31卷,第878页下。
[40] 守培《读唯识新旧两译不同论后的一点意见》,《唯识学问题研究
#8226;唯识学专集之六》,《现代佛教学术丛刊》第28册,第110页。
[41] 《楞伽阿跋多罗宝经》卷一,《大正藏》第16卷,第484页中。
[42] 《首楞严经》卷五,《大正藏》第19卷,第124页下。
[43] 守培《读唯识新旧两译不同论后的一点意见》,《唯识学问题研究
#8226;唯识学专集之六》,《现代佛教学术丛刊》第28册,第113页。
[44] 守培《驳印顺师评破读唯识新旧两译不同论后的意见》,《唯识学问题研究
#8226;唯识学专集之六》,《现代佛教学术丛刊》第28册,第165页。
[45] 《大乘起信论》,《大正藏》第32卷,第576页上。
[46] 守培《驳印顺师评破读唯识新旧两译不同论后的意见》,《唯识学问题研究
#8226;唯识学专集之六》,《现代佛教学术丛刊》第28册,第165页。
[47] 印顺《悼念守培上人》,《华雨香云》,《妙云集》下编之十,第352页。
[48] 守培《读唯识新旧两译不同论后的一点意见》,《唯识学问题研究
#8226;唯识学专集之六》,《现代佛教学术丛刊》第28册,第121页。
[49] 《唯识三十论颂》,《大正藏》第31卷,第61页上。
[50] 守培《读唯识新旧两译不同论后的一点意见》,《唯识学问题研究
#8226;唯识学专集之六》,《现代佛教学术丛刊》第28册,第105-106页。
[51] 守培《读唯识新旧两译不同论后的一点意见》,《唯识学问题研究
#8226;唯识学专集之六》,《现代佛教学术丛刊》第28册,第105页。
[52] 《唯识三十论颂》,《大正藏》第31卷,第60页上。
[53] 守培《读唯识新旧两译不同论后的一点意见》,《唯识学问题研究
#8226;唯识学专集之六》,《现代佛教学术丛刊》第28册,第108页。
[54] 印顺《评破守培师之读唯识新旧两译不同论后的一点意见》,《唯识学问题研究
#8226;唯识学专集之六》,《现代佛教学术丛刊》第28册,第124页。
[55] 印顺《悼念守培上人》,《华雨香云》,《妙云集》下编之十,第350页。
[56] 印顺《评破守培师之读唯识新旧两译不同论后的一点意见》,《唯识学问题研究
#8226;唯识学专集之六》,《现代佛教学术丛刊》第28册,第131页。
[57] 印顺《游心法海六十年》,《华雨集》第5册,第6页。
[58] 印顺《评破守培师之读唯识新旧两译不同论后的一点意见》,《唯识学问题研究
#8226;唯识学专集之六》,《现代佛教学术丛刊》第28册,第132页。
[59] 印顺《游心法海六十年》,《华雨集》第5册,第8页。
[60] 印顺《〈摄大乘论讲记〉牟言》,《华雨集》第5册,第192页。
[61] 印顺《论三谛三智与赖耶真妄》,《华雨集》第5册,第11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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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教与婆罗门教的“虚妄”观念比较姚卫群佛教与婆罗门教在分析外部事物或人的认识时经常使用“虚妄”观念。这一观念在印度宗教哲学史上的出现频率较高。在印度早期的宗教圣
居士人物时间:2024-10-27
法师品第十此品明五种法师:一受持,二读,三诵,四解说,五书写。大论(大智度论)明六种法师:一信力故受,二念力故持,三看文为读。四不忘为诵,五宣传为说,六圣人经书难解须解释。
居士人物时间:2024-10-25
佛教经典中常赞叹佛陀有三十二种大人相,八十种随形好,所以我们在佛教寺院中看到的佛像或菩萨像,不仅身形健硕、相貌庄严,而且神情愉悦、慈祥,这实际上反映了佛教对于健
居士人物时间:2024-10-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