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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遵尼师:灭苦之道 前言

汉传人物 2024-06-10

前言

一、

有三法,世间所不爱、不念、不可意。何等为三?谓老、病、死。世间若无三法不可爱、不可念、不可意者,如来、应、等正觉不出于世间,世间亦不知有如来、应、等正觉知、见、说正法、律。

以世间有老、病、死三法不可爱、不可念、不可意故,是故如来、应、等正觉出于世间,世间知有如来、应、等正觉所知、所见、说正法、律。【契经 杂因诵】

传说,释迦牟尼佛在菩提树下证悟,沉浸于无限法喜的感动之后,他考虑到现实问题:如此全然超越世间的真理,有谁能信解奉行呢?于是他曾打算立即入灭。

倘若佛法在于阐述因果报应,那么它并没有超越神话!

倘若佛法在于昭示佛菩萨和上师的感应加持,那么它并没有超越信仰!

倘若佛法在于发扬慈悲喜舍的精神,那么它并没有超越慈善救济!

倘若佛法在于解释宇宙万法的生灭,那么它并没有超越科学!

倘若佛法在于五戒十善的劝导,那么它并没有超越道德!

倘若佛法在于禅境的修练,那么它并没有超越瑜伽冥想!

倘若佛法在于阿毗达磨及自性空、有的论议,那么它并没有超越哲学!

虽然这些都是世人所熟悉、赞赏的,但它们全都属于世间,不能超越世间。即使将它们全部加在一块,也不值得释迦牟尼感动得直欲入灭。

人们在生、老、病、死之间承受着忧、悲、恼、苦,没有人能置身事外。佛陀成道之前深切关注这项无可避免的残酷事实,并为此出家寻求因应之道。终于,佛陀以智慧觉观务实地解决了这项困境。这震古烁今的伟大功绩,正是正法的珍贵之处!

许多人无视于老、病、死的胁迫,或是听天由命、或是自恃少壮、或是忙于追逐世俗价值,人们往往无暇驻足于正法的胜义,毕竟它们已超越世间,无法以世间的标准衡量。诚如佛陀所疑虑:有谁能信解奉行呢?

二十五个世纪以来,为了将佛法传布于世间,历代祖师们各自发挥丰富的思想创意及宗教体验,自由地诠释佛法,虽然佛教思想史因而硕果累累,几乎囊括世间所有美善之法,可是却也使得佛陀所正觉、超乎世俗知识及想象的正法,就此隐没不显。

世间仍有不少爱好智慧的人,他们警觉到老、病、死的桎梏,怀疑世俗的价值与人生的意义,他们找寻真理却苦无出路。事实上他们需要正法,并且他们也是正法唯一能提供帮助的人。

二、

时,尊者阿难白佛言:「奇哉!世尊!大师及诸弟子皆悉同法、同句、同义、同味,我今诣上座(名上座者)问如此义,亦以此义、此句、此味答我,如今世尊所说。我复诣五百比丘所,亦以此义、此句、此味而问,彼五百比丘亦以此义、此句、此味答,如今世尊所说。是故当知:师及弟子一切同法、同义、同句、同味。」

佛告阿难:「汝知彼上座为何如比丘?」

阿难白佛:「不知,世尊!」

佛告阿难:「上座者是阿罗汉,诸漏已尽,已舍重担,正智心善解脱,彼五百比丘亦皆如是。」【契经 杂因诵】

佛陀说法教授四十五年,未曾留下任何著作,因此要了解佛陀的知见,唯有经过声闻弟子的转述,他们接受佛陀完整的指导,特别是阿罗汉弟子。凡夫与有学比丘听闻佛陀的教示,尚有误解、错漏,但阿罗汉却是正法活生生的示现。

阿罗汉证得与佛陀同等的五分法身,正法的实践在阿罗汉比丘身上全然体现,佛陀与诸阿罗汉弟子所知、所见的法没有任何差异或丝毫出入。比丘们尊称佛陀「阿罗汉」,因为佛陀具备阿罗汉的功德。所有的阿罗汉在正法的体证上是完全平等的。

虽然佛陀未曾留下任何著作,但还有阿罗汉。关怀生命的爱智者应当关心阿罗汉为世人留下什么?

佛陀八十岁那年结夏安居之后,带同尊者阿难等一行比丘离开毗舍离城,以老病之躯来到拘尸那罗,接着便在双树之间入灭了。另外在王舍城安居的迦叶比丘一行,则于佛陀入灭七日之后才赶到。将佛陀的遗体火化之后,迦叶比丘为正法的存续作了长远的打算:决定将佛陀一生的教授、教诫结集起来。

尊者迦叶游历恒河两岸,邀约各国阿罗汉比丘,共同参与正法、律的结集审订。次年的结夏安居,便在阿阇世王的全力护持下,于王舍城召开长达三个月的结集大会。为了取得与会资格,就是多闻第一的尊者阿难,也必须赶在会前取得阿罗汉的果证。这次结集的慎重严谨由此可见一斑。

佛陀教导弟子的方式,并没有排定一系列的课程,按部就班地授课。而是依各弟子的思惟方式及理解能力给予各别指导、或在不同地点对不同僧众作团体开示。因此许多比丘虽已证得阿罗汉,也不见得与闻佛陀每一次的说法。

是以结集的步骤是请与会的阿罗汉比丘们,各自复诵曾听闻的教法,再经由全体审核是否与正法的胜义相应。通过了审核的法,便按照部类编订全部汇集在一起,使散存于各比丘心中的法,藉由此次结集而贯串起来,以免当代圣者逐一涅槃后,世人认识正法的机会也随之断送。好比四散的鲜花,用线贯串成花蔓,不致散失;阿罗汉们所结集的法便称为《修多罗》,修多罗是「线、綖、经」的音译,代表贯串真理之线。《修多罗》又称《相应修多罗》,意为相应于真理的教法。《相应修多罗》在许多汉译经典中被简译为《契经》。

《修多罗》《相应修多罗》《契经》原始的古义仅代表王舍城此次所结集的法,和现代人对修多罗(佛经)的认知有相当大的差距。

《契经》的内容分为四诵﹝南传经典译为四品﹞:五阴诵﹝蕴品﹞、六入诵﹝六处品﹞、杂因诵﹝因缘品﹞与道品诵﹝大品﹞,计近千经。这四诵便是在王舍城结集,五百位阿罗汉审订出来的结论,也是正法的正义。

除了法之外尚有律的结集。佛陀建立僧团,让有志寻求生命解脱的优秀人士能有专精修学的场所。僧团的主体是人而不是外在设施。比丘在僧团中学习、在僧团中生活、也在僧团中犯下过失。为了使所有比丘安心修学,佛陀也为比丘制订戒律,令僧团得以和乐清净,为追求正法的人不断保有学法的环境。因此为了正法久住,律的结集同样不可轻忽。所结集的律法同样称为《修多罗》,计有比丘二百余戒、比丘尼三百余戒。律的《修多罗》又译为《戒经》。

结集的结果没有以文字记载,而是由参加结集的比丘们在三个月的会期中全部背诵起来。解夏之后,各国阿罗汉比丘回到自己居住的僧团,将这些法与律的《修多罗》,以口授的方式一代代传承下去。这就是阿罗汉献给人类最珍贵的礼物。

三、

如是,诸比丘!我成等正觉,自所见法,为人宣说者如手中树叶。所以者何?彼法义饶益、法饶益、梵行饶益、明、慧、正觉、向于涅槃。

如大林树叶,我成等正觉,自知正法,所不说者亦复如是。所以者何?彼法非义饶益、非法饶益、非梵行饶益、非明、慧、正觉、不向涅槃故。【契经 杂因诵】

佛陀是人,他在人间生活,面对日常琐事,与各阶层的人作各种对话。自然不是所有的人都适合直接晓以正法、不是所有的话题都深入正法的核心,在适当的情况,佛陀也会为未见法的比丘作些道心的鼓舞、警策,或为世人导以世间良善端正之法,甚至曾指导太过肥胖的国王减肥。这类的言论阿罗汉比丘是不会将它们纳入《契经》之中的,因为它们并不顺趣涅槃,既非佛陀证悟的珍贵内涵,也无关于真理的发扬,若将因应个人特殊需要而随机开示的法纳入《修多罗》,只会混淆正法的重点。

如今看来这个考量是相当正确的,可惜一般人寻求情感寄托的渴切远超过理性的正思惟。《修多罗》的正义虽有阿罗汉们苦心维护,但防线还是很快被冲破,佛弟子的宗教情感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发挥了劣币逐良币的排挤效应,世间思惟湮没了正法的思惟!

佛弟子在佛陀入灭之后益发怀念佛陀,许多人心中都深深烙印着佛陀带给他们各种不同的觉省与感动。他们怀念佛陀对他们说过的话、怀念佛陀与自己之间的小故事。那些温馨小品虽然不入结集,佛弟子却不愿它们就此被遗忘,希望它们也能长久地被传诵下去,深信它们一样能对人有大助益而不断公开宣扬。

日子随着佛灭一天天、一年年的远去,越来越多的法在四处流传、人们越来越愿意接受只要是佛陀所说就是佛法的观点。这些越来越庞杂的法,包括了佛说、诸大弟子说,也包括误解、错漏、挟以私见、甚至杜撰!因此,为了推断新传的法是否符合正法,僧团共立审核佛法的三个标准,称之为佛语具三相:一、修多罗相应(能得到契经与戒经的支持)。二、不越毘尼(不逾越律制)。三、不违法性(不违背正法的胜义)。这个标准实施了数十年,合乎这三个条件就准予认可为佛法。所以《修多罗》可以譬喻为佛法中的宪法,若国家的刑法、民法等法律违背了最高宪法就不能成立;同样的,僧团中流传的各种「佛法」若违背《修多罗》便不足采信。

佛陀入灭将近百年时,发生了一件轰动教界的大事,东西两方的比丘,因对戒律的不同诠释而引起严重诤执。为了整合僧众的知见,法与律的再整理势在必行,终于酝酿出第二次结集。

第二次结集的地点选定毗舍离城,总共七百位比丘参与其事。引起诤议的戒律问题决议从严处分(十事非法),并为《戒经》作了详尽的解说及附录僧伽规制的细节。这便是所谓的《广律》。

法的方面,由于被认可而流传的佛法,在数量上已远远超过当初阿罗汉们结集的《契经》,是以法的整编同样不容忽视。在毗舍离结集中,佛法从原来的《契经》大幅扩编为《四阿含》:属于究竟义的《杂阿含》﹝南传称为相应部﹞、重于论议的《中阿含》﹝中部﹞、解说世间法的《长阿含》﹝长部﹞、及依法数列增的《增一阿含》﹝增支部﹞。〈契经〉则与〈偈诵〉〈记说〉这两类佛灭初期便流传于僧团中的佛法,共同辑入《杂阿含》﹝相应部﹞中。

所谓阿含,义为辗转传来。以佛灭已近百年,佛陀的亲传弟子皆不复在人世,不再有人亲承佛陀教授、教诫,甚至也鲜有人仍是直接受教于诸大声闻圣众了,比丘们所闻所学的佛法,皆由一代一代的僧众辗转传诵而来,故结集时将所集的法称为阿含,取其义为辗转传来的圣典。《阿含》与《广律》虽也收录了法与律的《修多罗》,但由于结集的意趣已不同于佛陀初入灭时急于贯串四散的法,是以所结集的结果也不再以《修多罗》为名目。《广律》与《四阿含》便是毗舍离结集的成果,也是当时整体僧团共同认可的律、法。虽然如此,僧众的知见并没有就此整合,也未能就此遏止新法不断流出之势。

很快地,完整的僧团分裂成见解不同的部派。新的法仍继续从各处传出,《四部阿含》以外的法通通辑入《杂藏》﹝小部﹞。原本,佛弟子遵奉的教义仅止于法(音译为达磨)与律(毗奈耶),但渐渐地,佛教徒大量著作论典诠释佛法,这些论典也是法,为了分别起见,所有号称「佛说」的法便一律称为佛经(修多罗),至于佛教徒诠释法的著作则统称为论(阿毗达磨)。从此,经、律、论合称《三藏》,成为佛弟子的必修科目。

几个世纪过去了,佛教徒早已不受「佛语具三相」的标准所制限,随着社会思潮的演进、因应民众信仰的需求及历代大宗师的全新体验、诠释等,「佛经」被毫无节制地大量编造。由于格局的限制,先是数量过多的《方等经》从《杂藏》中独立出来,接下来为数更加庞大的《大乘经》又从《方等经》中独立出来。它们全都称为修多罗,它们以多取胜,它们包含了一切世间善法,它们属于世间,它们易为世人了解、接受,它们不再口口相传而改以文字抄录大量流通,它们取代了阿罗汉结集的《相应修多罗》。

如今佛法多得有如大林中的树叶,但它们非义饶益、非法饶益、非梵行饶益、非明、慧、正觉、不向涅槃。而佛陀手中那把义饶益、法饶益、梵行饶益、明、慧、正觉、正向涅槃的正法之叶,却在人类的世间思惟中湮没了!

遗憾的是,那些有智慧理解正法、有毅力追求解脱的善男子、善女人,从此迷失在浩瀚如汪洋的三藏十二部经中,再难回归佛陀辛苦体证、宣说的古仙人道了!

四、

尔时,世尊以爪甲擎土已,告诸比丘:「于意云何?我爪甲上土为多?此大地土多?」

诸比丘白佛言:「世尊甲上土甚少少耳;此大地土甚多无量,乃至算数譬类不可为比。」

佛告比丘:「如甲上土者,如是众生知此法、律者亦如是;如大地土,如是众生不知法、律者亦尔。」【契经 杂因诵】

《契经》之所以被漠视,是根源于人们的短视与无知。事实上,佛陀从未高谈「广度众生」的远大理想。相反的,他很清楚有条件了解、实践正法律的人实在太少、太少了。他能作的只是提供经验给有同样需要的人,为世人保留学习正法的机会。

佛法的核心是灭苦之道,它并不教导如何面对生活、如何面对死亡;佛法教导如何拒绝痛苦又无谓的生生死死。从生到死就是世间,佛法教人出离世间。

然而,人们毕竟是热衷于生命的,一般人所希望佛法能提供的是:如何让生活更顺利、更满足,以及在信仰的支持中更坦然无惧地面对死亡而无所遗憾。赤裸裸地表明佛法旨在教导人们出离世间,不免要令人误解佛法只是某些受到重大刺激或太悲观、太消极的人,借以逃避现实的麻醉剂。历代多少祖师大德便是因此羞于承认佛教的厌世而特别表现得积极入世,以期扭转世人对佛法的认知。

这两者都无关于佛陀真正的教法,佛法非但既不消极也不入世,甚至可以断言只有佛法才不逃避无可闪躲的生命议题,积极面对现实:只要对生命的真相毫无所知,那么生活中所预设的一切价值全都没有稳固的基础,随便一点状况便毁于一旦;若非根植于生命的真义,任何远大抱负与奋斗努力,基本上都无异一时兴起的儿戏。

对佛法的一切误解来自对生命的无知!众生备受生命的煎熬,却仍然顽固地兀守对人生的憧憬,尽心尽力地满足需索无度的生活所需,再无余裕去探索生命的真相。一般人的生活态度都建立在「老病死既遥远又与我无关」的幻觉上,耽溺于「只要让我一展所长,所有困扰必定迎刃而解」的追逐游戏中,即便是关心生命终点的人,也只期望能安详满足地死去,从不曾真正面对自己生命的严肃课题。

一心期待生活更顺利满足、期待在信仰的支持中能更坦然无惧面对死亡的人,多如大地之土;愿意平心静气深入生命真相而出离世间的智者,则少如掐在佛陀手指甲上的那一小撮土。

佛陀明白,唯有正法能昭示生命的真相、引导生命的解脱。于是他以长达四十五年时间,善巧地向世人宣说正法,直到安详入灭,完成他个人的究竟解脱。这四十五年的教授、教诫,并不如超级市场或百货公司般地供应一切所需,而是让真正的智者有机会认识正法、走上正道。普遍的社会大众误解、漠视佛法在所难免,而且也并不重要。但那些渴求真理的菁英份子无法寻得真理的苦闷,则是佛陀愿意勤苦说法的原动力。

如今既已有多如「大林中叶」的三藏十二部经供应一般人的需求,那么也让《修多罗》的正义还原,提供「甲上土」那一小撮智者最深沉、最深切的需要。

五、

我与汝等于四圣谛无知、无见、无随顺觉、无随顺受者,应当长夜驱驰生死。

以我及汝于此苦圣谛顺知、顺入,断诸有流,尽诸生死,不受后有。于苦集圣谛、苦灭圣谛、苦灭道迹圣谛顺知、顺入,断诸有流,尽诸生死,不受后有。

是故,比丘!于四圣谛未无间等者,当勤方便,起增上欲,修无间等。【契经 杂因诵】

印度文明最了不起的成就就是禅定。藉助禅定,人类才得以发现生命轮回的事实。从生到死、从死到生,生死死生,众生在五道(天、人、畜生、饿鬼、地狱)中翻滚、轮转,无止息处。轮回的观念不在于提醒人们负起善恶果报的责任感,而是更深入地反省:如此周而复始的生死流转,究竟有何意义?有何目的?印度人于是开展出迥异于其他文化的解脱观。也正是这套解脱观令印度哲学得以衍生出了不起的修行文化,使大批大批的社会精英将全部的生命投注于哲学理想的实现,成为与人民生活息息相关的具体社会运动。

然而,禅定的功用只是扩大了人们的视界,生命的期限从今生延续至生死轮回,世间的舞台由人身拓展为五道众生。但生命的茫然依旧、世间的苦迫依旧。解脱,光靠禅定是无能为力的。

佛陀是位优异的修行者,举凡印度文化中所有的修行方法及修行理论,佛陀无不精通。成佛前,他实践过所有的修行,并且每一种修行都能达到登峰造极的境界,所得到的却只是颓然地证实它们全都不是真理、全都无助于解脱。他明白,答案唯有靠自己以智慧去寻求了。

在尼连禅河畔,他来到一棵菩提树下静坐沉思,舍弃一切臆测、想象及传说,以生命完整、实际的运作过程为对象,经过严谨地观察、精确地探究、审慎地思惟。终于,这亘古迷思得到解答、轮回锁炼由此斩断、涅槃闱幕终告开启、等正觉者出现于世。

成等正觉之后,佛陀愿将这宝贵的体验贻享世人,经过归纳整理,将所知、所见的正法,以四圣谛向世人讲说。

四圣谛是佛陀正觉的内容、正法的轴心、契经的宗要。生从何来?死往何去?生命的意义何在?这一切的疑惑,全都将在四圣谛的解析下冰消瓦解。若是能进一步地实践四圣谛,便能进趣修行的终极目标──断诸有流,尽诸生死,不受后有。

反之,若于四圣谛无知、无见、无随顺觉、无随顺受者,纵使精通三藏教典、辩才无碍,证得禅定神通、瑞相感应,仍然不能豁免长夜驱驰生死。

四圣谛分别为:苦圣谛、苦集圣谛、苦灭圣谛、苦灭道迹圣谛。「苦」是圣谛、是真理、是见法及解脱的重大关键。倘若不能明白圣谛全然在这苦的探究及解决,便不可能理解正法。

灭苦,是修学佛法不可或忘的唯一目标。何者为苦?苦从何来?苦如何灭?如何训练灭苦的技能?这是所有人类文明中最重要、最有价值、至高无上的智慧,也是佛陀唯一想告知世人的真理。

距佛陀入灭已两千五百年的今日,「知苦灭苦」唯有从北传《杂阿含》与南传《相应部》的〈契经〉去探究了。

六、

汝等比丘!慎莫思惟世间思惟。所以者何?世间思惟非义饶益、非法饶益、非梵行饶益、非智、非觉、不顺涅槃。

汝等当正思惟:此苦圣谛、苦集圣谛、苦灭圣谛、苦灭道迹圣谛。所以者何?如此思惟则义饶益、法饶益、梵行饶益、正智、正觉、正向涅槃。【契经 杂因诵】

虽然,原始佛法的重要已为人发掘,但展读《契经》却令人感到艰深晦涩、难以理解。问题其实不在经文而在读经的人。世间思惟是人类与生俱来且不待学习的本能。人们依世间思惟待人处世、研究学问,也依世间思惟赞颂佛陀、研读佛法。如此,纵使佛陀被形容得万德庄严,佛法被充实得包罗万象,仍是落入世间思惟,为佛所呵责。

何谓世间思惟?不消说,因自私自利而作奸犯科当然是基于世间思惟,但民族英雄忧国忧民的光耀典范也脱不开世间思惟的范畴,再更深入地追究下去,佛教徒那种不为自己求安乐、但愿众生得离苦的宗教情操,又何尝不是世间思惟!世间思惟的范围实在太过广泛也太过普遍,简直不容列举,仅能将它的运作过程稍作介绍,藉以描述世间思惟的定义。

感官是众生接收资讯的管道,透过眼见、耳闻、鼻嗅、舌尝、身触、意知,每一个人拣选所关注的资讯营造了自己的世间。众生放任自己的心意,随逐这些资讯的节拍起舞:感受、想象、思量、辨识,依之发展自己的思惟模式。这样的精神活动,一律归纳为世间思惟。它们是轮回的动力,推动众生经历一世又一世的世间。

思惟四圣谛对人们而言,则是既陌生而又毫无概念的。它和世间思惟相反,必须沉着、敏锐地觉察自己感官和心意的一切活动,不令随逐世间而翻滚搅动,并藉这样的观察,透视生命的真相、解决生命的问题。

《契经》是四圣谛的详细解说,倘若以世间思惟的方式解读《契经》,即不能避免谬以千里的差错。本书将试图放舍一切世间思惟的既成模式,以四圣谛为座标、以《契经》为经纬,逐步勾勒出这古仙人的灭苦之道。

更新于:6个月前